(本文转载自公众号:美好商业评论)中融证券
对话者:闻中、剑峰
文字整理、编辑:杨晋
图片:闻中
出品:美好商业评论
闻中老师,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学院艺术学学科建设委员会委员,曾孤身漫游于喜马拉雅山南麓的森林,追随印度僧人修习印度哲学,兼任浙江省老子研究会副会长,大型文化丛书《梵澄译丛》主编,出版著作《从大吉岭到克什米尔》等20种
闻中老师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对哲学、各个宗教信仰、中西文明脉络都有着深刻的认知,同时他独特精妙语言和文字,常为人把幽深处的玄机化为当下即入心的感悟,送人直上高岗;他是一位深深爱着这个世界的大儒,把个人的超悟化在他以辨喜尊者的研究与传播作为纽带,链接中印东西不同文明体系的具体行动上。他说这关乎华夏民族族文化的新元素,关乎世界文明的未来形态和平安。他正把辨喜与儒家活在他身上。
当剑峰把一个时代命题——“如何构建当代中国商人精神世界”的大哉问抛给老师时,他从一颗心说起,从心的澄澈到创造世界的心法——行动瑜伽,从当下创造世界的主体即商人群体到辨喜尊者给这个时代人们构建心灵的四条道路,再到闻中老师以一个学者深入地参与到世界创造的行动儒践行...他有力地回应,当下是商人的大时代大天地,商人是一个新世界、新文明的缔造者,这个时代的商人必须觉醒,把儒学的君子人格和辨喜尊者的行动瑜伽结合起来在我们的商业世界里面呈现出来,来打开一个个新的生命境界。
/杨晋
▲闻中老师和剑峰在美院南山书房对话
01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一个迷失者
成为自己和精致利己主义有什么本质区别?
这里关键要区分自己是谁,我是谁。你的心思是哪样的心,需要分辨。如果这个心是一个直追本源的行为,那你成为自己一定是区别于精致利己的,非常清楚,你是走在第一圣道上的一个不会迷失的人。
如果你所谓成为自己,只对应社会化人格,你也许会在社会上成名,在社会上也有一定影响力,这不能说错,但有一定危险性。你可能会迷失真我,若果是如此,这叫“以有涯随无涯”的背道而行,则“天钧败之”。
社会性成就的自我作为附属性生成是可以的,但你(把它)作为追求的目标就走错掉了,如果最后走得越高,可能就会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本身在大的意义上他也可能走向正道,主要是他失去了成为本我第一次第,我们叫做“真谛的求问”力度稍弱,就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果这个强度很高,那每一个成就其实都是道路上的风景,我们可以把它叫做“一路可以沿路花开,但不能为任何一朵花而留住你的脚步”。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一个迷失者,他不一定是个坏人或小人,不见得,他只是迷失了,走走忘了初心,所以这里关键就要追问了,成为自己的“己”和精致利己的“己”是谁?
这只能从心上来讲,不能从社会上来讲。社会角色、社会成就、社会的价值尺度都不能衡量出你,所以最终要落到Citta(梵文的“心”)。
02心是个动力系统
你的心在指东打西的过程当中,是不是指向第一真谛。如果不是指向第一真谛,不是指向真我,不是指向一个最高圆满自我的话,那你就可能走向小我或者精致利己主义者。
所以这个心是要在心理学里面的心、意、识、大我、小我、本我、自我、超我等差异性的自我当中找到它那统一性的唯一者,即唯一者是谁?!要深入追问。
这个追问不是一个概念式的,我,有时候是情感性的自我,有时候是智性的自我,或者社会性的我,还有个人身份和和离开这个身份等,都可以归到同一个我里面的“杂乱状态”,心的杂乱状态其实是自我生命巨大迷惑的一个缘由,所以你要归于一个澄澈,归于一。
归于一是唯一的自我,一定是终极的,只有终极的才可能是唯一性的,层次越高,自我越统一,层次越低,自我越零乱。所以心只要指向这里,心是个动力系统,任何时候要有这种区分,在这个意义上心总是有效的,头脑也一定有效的,不要放弃这个判断,所以Citta要有一个我和分辨的波动,但是不要被它打扰,一直追问到“与神合一”的状态,或者真我获得以后,可以放下,这其实是理性的一部分。
这句话很妙,您刚才讲到Citta里面的每一个波动都在说,“我的...”这个波动的指向是?
这个波动就是你在言说着自己,在争夺自己的存在权,你的情感性的我甚至欲望性的我在说,“我我我我,我的我的我的...”,你的高层次自我也说,“我我我我,我的我的我的...”,我们内在不同的尚未不统一的自我,互相发出声音,宣称自己的存在。
那怎么样才能统一呢,我认为每一个“我”都有它的存在权,但如果指向共同目标,那么它都统一了,对齐了,就走在沿路花开的路上,沿路花开是说你有低层次的行走跟高层次的行走,其实本质上是统一的。
▲喜马拉雅山奈尼塔奥罗宾多道院晚景
你在山脚下海拔只有60米的地方行走,跟上面160米的行走,你就直接向同一个方向、同一高峰往上行,这有什么关系?
我走的目标是1000米以上的海拔,那么这个地方也帮助你往上走,那个地方也帮助你往上走,都在往上走就没有错,但不要停留,这里有欲望的花,那有智性的花,但这都不是你的目标,就是要穿过去,它只是你的一种经历,群花穿过,身无滞留,目击一切而身心自在,这就叫做沿路花开。
其实不需要为任何一朵花做停留,有一个停留就叫执着,社会化的那一部分是最具有迷乱性的,因为社会化有很多的诱惑,会让你误以为是你要的。
我们前面也谈到人的意义和价值系统不要依附于世界,如此就避开了社会化的迷乱,你的心就得到了统一。
得到了统一以后,你走在路上就能保证你人生的丰富性,因为你的每一个不同的“我”都被你统一了;也保证你目标很精准,所以最后修的不是社会的成就,修的是心法,一切的法都是在这样一颗杂乱的心回归澄澈的心上来谈,这才是真修真行,这也是真道。
我为什么认同行动瑜伽,就在于行动瑜伽虽然讲“有一个终点”,但最好是终点也可以不要去管,你一路走一路花开就是了,你也许一辈子在现象世界里面没走到终点,我指的是在现象世界里面;但在终极意义上,其实你每一步都是终点,从这里到那里,在人之间是有个尺度在衡量的,但在一个绝对意义上,其实你每一步都是走在自我的圆满当中。
03在圆满处走向高处
▲从阿莫拉草舍俯瞰云海中融证券
你本来就很圆满,
在圆满当中行走。
就是圆满乔装打扮不圆满的形象来行走,展示圆满的生命。你只要停在中间阶段,有一朵花就能把你变成奴隶。
这是杂乱的心,不统一的心,其实就是只有一个心,呈现为不同阶段的心、意、识、大我、小我。其实大我小我是可以统一的,比如社会化的人格在什么意义上会被你统一起来,“你以天下人心为心”,就被你统一起来,所以说不管它现象上呈现出来是小我还是大我,还是杂乱,只要把它统一起来,往高处走。
因为人是行动者,得有个方向,这个方向是往更高的。我们还以登山为例,每一个山坡上都有美好的东西,登到一个地方就会看到一些美好的东西,但这个地方不是供你停留,供你欣赏,比如有些地方叫财富,有的地方叫文化,有些地方叫宗教,有些地方叫艺术,这都是供你行走,每个阶段都有美好的东西。
但如果被它停留了,这个阶段就叫枷锁。停到这里,就成了枷锁,成了束缚,叫不圆满,而且人生变成真的有遗憾,其实你再走十步,可能就有新世界出来。
所以生命是走在一个永远没有停止的状态,但这样一个生命,其实就是圆满的生命。它显现出来好像是不圆满的,一直在努力在奋斗在超越自我,从这里的海拔上来,跟那里海拔上来,对生命的觉醒或者说享受而言,它的甘露甜度是一样的。
▲闻中老师在克什米尔罗摩克里希那道院
04 心的澄澈与创造世界的行动瑜伽
心的澄澈主要是内在统一,简单点说就是不假外求。对世界有很多欲望的人心,你一定会被打乱掉。但是世界上往往是这样,世界是属于他的,世界不会因为你的欲望而获得,世界是因为你的超越而尾随着你而来。
人的一颗大心灵,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体和主导者,当你在行动的时候,整个世界尾随而来,越来越趋于扩大。你的人格,用儒家的话,这种人就叫大人。
易经里说“大人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讲的就是从小我的“为一朵花而来”的心,达成了“拥有更大世界”的完整的圆满的心。
说白了儒学是心学,是借世界修自己的心。阳明先生捻出来的“心学”比朱熹捻出来的“理学”要更精准,因为理学容易有一种客观化,其实是主观创造的结果,是主观通过这种方式创造了一个自我的人格,这个缔造是有许诺的,但其实根据你的行动而得印证和抵达。
是否可以理解行动瑜伽它就是“创造一个世界的心法”?
通过这个世界创造了它,其实它体现了作为一颗心的主观价值,非常讲究主观性,所以儒家虽有同道,彼此之间可以肝胆相照,但是不求绝对的人世同行,他们可以孤行可以独行,“虽千万人吾往矣”,不讲究一定要结队同行才能行动,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他可以照着良知良能,就可以做事,干事了。
为什么呢?.要求一个整体群体的觉醒通常是不可能的,没有一批人同时觉悟之事,天下罕见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只能是自己。也许,你能够催醒他者,但这是不稳定的事,会有很多因缘掺杂其中,有很多综合的不确定的因素,但是,你自己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不假外求这个意义上,(自我)也会确立的,你本身就当催醒自我。
05 吠舍时代的到来
其实,所有企业家说本质一点都是在创造一个个新世界,每一朵花的看见,都是一个新世界的打开,但是,你不要停。乔布斯就是这么一个人,苹果公司的精神,就是永不满足,要学会自己打败自己,不要坐在一个圆满状态来理解自己的企业精神,而是要坐在非常不圆满的阶段,甚至是起点的角度来创造。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今天的企业家不是我们过去的士农工商的古典职业与阶层的分野,商或工云云;现在的企业家,其实是士农工商里面合体的那一部分综合性人格,在今天都是可以实现了。
可能更加像是君子的那个部分?
是的,我们原来觉得君子只是属于士,叫士君子或者士大夫,君子人格只有靠精神世界上的研习才可以锤炼出来,这讲法也没错,但是这会婆罗门化,所谓婆罗门化,就是变成了一个种姓主义了。
以前确实是这样,以前只有知识分子才有可能成为君子,因为普通老百姓是没有精神生活的,他们也许一个认字也认不得,没有任何文化教育,他模模糊糊获得的那部分并不是一个确切的东西,除非他能够从手中劳作中悟大道。比如说像《庄子》。庄子里面那一批悟道者都是没文化心灵的人,庖丁、渔夫或者捕蝉老人,这些都不是文化世界里面人,这些人的大彻大悟依靠的是什么?靠技艺与热爱手中的技艺而完成的。而这类人不叫君子了,他们其实就是悟道者。
儒家的君子往往是要归到具备相当高的精神境界的人才可以是,那是因为过去的教育被士君子拥有,无法普及,农工商通常很少有文化,没办法,容易被阶层化,或婆罗门化;但是,今天这个时代的每个商人都是文化人,都受过很好的教育,这个时代的商人必须要自己觉醒,也就是儒学的那部分君子人格,在我们的商业世界里面是需要呈现出来,是要统一到你的经商行为当中去的,而且,这往往就暗合了时代大道。
当然,以前的知识分子作为士大夫,他们的地位本来就高,优势明显,所以他们活得很自在逍遥,今天的知识分子是弱的,这个时代不允许专业的知识分子吹牛,靠纯知识你的生活实际上是蛮艰难的,知识最高的,通常应该是大学教授,而大学教授的生命力之脆弱已是普遍的现象,整个生存能力很弱,社会能力也是,其实都是小天地的经营,社会半径很短,知识也是,反而是一些大商人是大世界,他们是创造者,是新时代、新精神的缔造者。
我们用印度文化来讲这个时代,过去叫婆罗门时代,知识的优先权是落在某一个特殊人群当中,而且容易种族化,甚至种姓化,后面是王权时代,我们不妨叫做刹帝利时代,那就是中国社会前面几千年的漫长岁月;今天,尤其是工业革命以后,整个世界是趋向吠舍时代,吠舍时代不是被种姓化的时代,而是时代最优先的那种力量集中在劳作者手中,劳心劳力兼而有之的这些人身上,工商人士,实业家,还包括科技工作者。
这批人在我们今天其力量比过去时代的帝王还要厉害,过去的帝王是王权时代的人,是刹帝利种姓,现在的时代,无论是巴菲特还是马斯克,他们的力量绝对超过以前的帝王,像 Facebook、阿里巴巴这样的公司,它在影响着全球无数的生命,还不仅是影响,而是人们的生存和基本生命结构的安排,跟他们所提供的技术和他们的思想是有直接关系的。千千万万的人是系于一个人,全球都被催动带动。如果在这个时候的知识分子还不理解这种时代特质的话,那知识的格局太小了,如果商人本身还不理解到这是个属于自己的时代,那你的境界太低了。
你作为商人,其实同样是要塑造出带有古典意义的君子人格,需要自觉地塑造出你的商业行为与经商境界,这是你悟道的一种确切路径,正是因为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才能够提供出全方位的这种可能来。
你有了文化,在阅读在思考,甚至可以冥想可以静坐,在你的企业里面做成一种心流的状态,热爱自己的手中劳作,这个劳作,就像庄子笔下的庖丁解牛一样,来打开一个个新的生命境界,这些在你的职业里面都是可以完成的,而不需要按照旧时代的习气与习惯来安排。
但是,旧习气还是强大而顽固的,它是一种传统社会的惯性力量。我们的社会尤其是中国人的一部大历史是由文人书写的,而这类文人属于士大夫阶层,他会忽略掉不少的工商价值。在过去的教科书里面的价值定式是不足以理解今天这个时代的。
在全世界范围内一直被做对比的海外中国人和印度人,中国的偏向于技术性人才,单打独斗,而印度人几乎接管了世界主要大公司CEO和CFO的角色。他们的精神结构跟我们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我觉得中国文化对当代或近现代以来的中国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这是很可疑的。我倒不觉得中国的人都是严格意义上中国文化人,包括在海外留学的,所以现代的价值系统其来源我倒不觉得一定来自于古代,更多的来自中国人的现代国家命运或近代的那次历史进程决定的,由此而带来的一些恐慌,疲惫、或者某种疲累贫穷而累积起来的物质欲望等等。
反而是现在的近现代这些集体意识影响了(现在的中国人),所以真正意义上中国人的人格并没有显现出来。
我同意你的这个判断,中国人自身的文化并不体现在这几代人的身上,这是我们的文化断层使然,是近代以来的自卑所致。
▲闻中老师和幻住庵学问僧中融证券
06 把情怀化为一种主体意识
企业家无论大小,他是否真的具备中国人的文化人格是存疑的。
同意,如果说天命之谓性是真实的,那么我们也可以认为,企业家不是必须接受圣贤文化而成为圣贤的,他骨子里就有圣贤的基因,比如说,他当真被激发出来,就有了一种天启的味道,正如文化黎明期的第一线曙光,都是得益于天启。当然就此要做一些文化说明,要把它接上,使得我们的气不能断,要接到我们圣贤儒学的传统里面把它说明白,这不是某一个现象,在中国的世界里,历来就追求这种圣贤人格的,这个人格是有文化可以为之做论证的。我曾经在《从大吉岭到克什米尔》一书中说过一个大意:文化若非指向自然的天启,文化就是违背人类天性的。
你要读一些儒学与道学里面讲这些人应该怎么活着的状态,而且我要提醒的是,千万不要做道德教条式的处理,当然,道德情怀很可敬,但情怀本身在公共意义上是不可靠的,情怀得益于个体的人格,有这个人在,情怀才是有效的,这个人万一去了,情怀就都一一败落,所以,你要把情怀转化为一种主体意识,变成每一个个体都能拥有的意义世界,意义感。意义世界则是需要我们的理性清明的价值赋予。
这个意义感,不是我成功了才是可以的,不是的,而是说我本身应该怎么做,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要这么做,所以我常常就把它叫做乾坤大挪移,就是把对外面世界的模仿,理想标本,与理想的可敬人格,转移为内在世界对卓越自我的召唤,而不出于模仿。模仿是有束缚力的,你无论学谁,最后都会有一种压力,但你必须作为真实的自我而走在了自己沿路花开的人生道路上,那不是很美妙嘛?
企业家的动力系统是必须转移到里面的(内在世界的动力系统),唯这样的话,一个个体自觉了,经过理性的文化说明,同时可能形成一个个群体性的、有战斗力的、有道义追求与道义关怀的精神世界,最后甚至可以有一些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制度,但具有制度功能的这种凝聚力,就像我们中国美术学院的百年精神,我们可以叫做道义传统,是学院开创之初,从吴大羽等先生的思想格言与文化世界上的一种熏陶,识别度很高,区别于其他的学院群体。
我们有这样的一个群体,这就有了召唤性的价值,进而变成一个个信念系统,而不是一个个体,反而是某一种人格自我召唤的责任,是每一个人都在召唤着自我的内在生命和意义世界,有意识地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是不分你我他、不分种姓与不分古今的价值识别,要学习它,要让这一生过得有意义,只要思考这个问题,那么共法就出现了。
像胖东来这样的现象是很有意义的,不仅仅是商业现象,也是文化现象。我们不是要学他成为他,而是要学会自我追求自我之卓越的人生创造,过一个有意义的生活,自然而然地走上这样的道路,路径不一定相同,每个人走的路都具有它的独一性,你的独一性就需要你的自我来发掘。打一个比方,有千万条道路可以上到山顶,也许从东上、从西边上、从南边上,从北边上,但是,那个山顶的海拔是绝对的,去到的境界,是绝对的相同境界,你路过的景观是可以不同的。
▲山中修行时最重要建筑幻住庵
生命说白了,就是一种登高,而且,这个登高不仅仅是一种外在的登高,记得,更重要是,实际上更是一种内在的登高,内心需要一个高海拔的世界。这个海拔,就像庄子的《逍遥游》之开篇,大鹏鸟一旦高飞,就当飞向九万里的高空,但是,其关键的动力系统就来自于它自己,这里高飞的鸟,不是为了飞给世界看的,而是自己飞给自己看的,这样的话,往往也会让全世界看得到,飞到了高处,世界上低海拔的鸟,都会看见高海拔的鸟。人生的路上,追求卓越的自我,如鸟在天,亦如花在野,如木在林。
这样的人格,是自自然然的,它才能成为真正的人生榜样,很有一份生命的郑重、生命的诚意,因为,其实不是在表演,不是在做戏,而是在真正的活自己的生命。
对的,往往这样的人,是属于非时间的,就是他活在自己的内在觉醒之维度,一个是觉醒,一个是自觉——自我的觉醒,然后完成自己有意义的人生,活在一种很好的战斗状态。
07 今天的商人就是儒家,行动儒
当代中国人,尤其是企业家的群体,他们的精神结构如何构建?
今天的商人就可以理解为儒家,要自我提醒这一点,是儒学一个真正的实践者。
儒学云云,不是熟读与背诵四书五经而成为一个儒家的,儒学是需要你通过自己的一种人世间的抱负、周游列国,心忧天下,众人的命运跟自我的命运结合在一起,这往往是儒家的行动理由,但是,这样讲也许是几句话,你要真的深刻起来,化为一种信念系统,通常还是得阅读一些儒学的真东西,要读懂几篇关键性的文献。除了专业与职业习惯外,商人的某一种读书,是为印证计。读懂它们就涉及到语言,要克服很多的障碍,为此,我还是觉得行动瑜伽特别好。
行动瑜伽把这个道理讲得特明白,我跟你们讲过,是印度的行动瑜伽,让我读懂了中国的儒学真髓。印度思想家辨喜的那本《行动瑜伽》一书,让我彻底悟得了中国的儒学、悟得了行动儒的真精神。行动的儒学才是儒学的真义。这个真义往往被文字的儒学给遮蔽掉,所以,人们可能把它当做一套知识系统来看待。中国的大学里面研究儒学的人成千上万,但很可能大多数都不是一个儒家。他们自己的生命还不是活在儒学的那条道路上。
儒学里面也有思想也是很多束缚人的,不能说儒家儒学就一定是好的,为此,需要一些时代的处理,但是,你当意识到,并成为真正的儒家,这很重要。
孟子曾经讲过,一个圣人走过的地方,一定会风化一方,一个圣人留在那里,一定就会有神魂,“所过者化,所存者神”,走了以后能化,上下与天地同流,即存神过化,这是一种强大儒学要告诉你的道理。
要学会(在儒学或行动瑜伽里面,)永远不满足于那个状态,让你的劳作和创造的行动永远是处于有意义的状态,世界是不完美的,所以你需要行动,这个行动的过程,就会拓展出一个更大的世界。从小世界到大世界,从低海拔到高海拔,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这个世界就阔大起来了。
不要变成一个既得利益者,或者活在一种精致的自满当中,优雅的想象当中,远离泥土一般的生命状态,毫无超拔之心,恻隐之心,悲心莫存。
悲心就是仁心,儒学最大的是一颗仁义之心,仁心,就是大悲之心,人不能够麻木不仁,而是要非常能够感通,能感动,能感触,这就是一颗大悲之心。大悲之心,会有感同身受的,要感他人之所感,受他人之所受,别人的疼痛,就是你的疼痛,人家的或好或坏的生命经验,是能够经验到强烈的情感,从意义到情义的。这就是儒学的大心灵,阳明先生会讲心外无物,就是这个意思。因为心大了,实际上万物都不在你的心外,万物皆在大心灵当中,它就不再是一个大小的问题,它将是个绝对的问题,是个绝对的境界。
比如说“关心”,即有多少人事世务“关乎你的心”,这就很微妙的,心能不能“关乎”起来,就看你的心究竟有多大,心小了只关注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数的小,小和小加在一起还是小;大人之心,它是与天地同其大,所以就能心外无物。
08 中国企业家的自我觉醒:“我就是”
我还要强调企业家的主体性和意识的觉醒,即,这是自我意识到这一点才是关键,不是你讲给他,这两者还是有一种区别。儒家的入世特点是舍我其谁,虽千万人吾往矣,“吾”要在场。孟子讲500年就会出现一个重要人物,当今之世舍我其谁。这是一种担当的精神,不寄托于别人,只寄托于自我,所以君子人格和行动儒,并不是对一个外在人格的呼唤,而是自我意识觉醒到“我就是”,这个时代也为商人群体成为儒家的大人人格与大心灵的实践提供了最好的机会。
以前是学而优则仕,所以士子能够谋划天下,为掌握权力的一方地域长官,今天单做学问的读书士子是不大可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或散入各行各业而专业化与职业化了,通常说来,他们对天下的关怀,远远不如商人的世界大,商人的职业天秉在于开拓新世界,不创造他就要喝西北风,他无一日得安定, 了解政治、了解经济、了解法律、了解时代和人心,许多新时代的新功课不可能有一个落下,堪称心忧天下,风雨如晦。
商人在世道当中,给他体验的多,感受力也会训练出来,如果有一个大悲之心,真正儒家儒行的大人之心就会锤炼出来。小世界的人锤炼不出大心灵来,就像很多学者,看自己的生活和职业安排,一眼看到自己未来。我曾经觉醒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一定要走出小天地。第一我不能被大学的围墙围住,只要外面有因缘,我就愿意出去讲学,民间书院,乡村教育,商业企业,书店会所都是可以。我当初是有意识地让自己走出书斋,有意识地打破职业化的身份。我的社会身份是大学教授,但知识早就不被大学所垄断了。只有注册的学生才是知识的接受者吗?并不见得,同时要学儒家,第一要善学,第二要乐教。你要学会周游天下。我的定位就是行动瑜伽士。
09 行动瑜伽对当地中国人的意义
印度人的行动瑜伽对我们中国人的生命建设意义极其重大,我是不遗余力地来推崇,让更多的中国人,尤其是那些愿意探索生命,探索世界,探索自我的人们一起来向辨喜尊者叩问,向《薄伽梵歌》中的精神请益。有时候,我简直觉得辨喜尊者就是《薄伽梵歌》这一经典的人格化。
▲辨喜尊者
“大”是辨喜的一个特点,思想大,气魄大,胸怀大、世界大,境界和人格都很大,所以,他真的是以一人之智慧与行动,一心涵容天地,包容了各种各样的学问,甚至迷信在他心目当中,也是可以上路的。没有人会被他真正看不起,他自己是高种姓的刹帝利族,但你在《爱与勇气》这部思想传记中可以看到,他跟低种姓的人一起居住,一起抽烟,听贱民出身的歌手唱歌。他一辈子都在思考灵魂的绝对统一性,要打破种姓的枷锁,破除世相的迷惑,对人与人之间的分别心。
“雅木那河、恒河,还有所有的河,在河的不同流域还会增有不同的名字,你看到所有的河流都有各自的名相,但水是统一的。”
辨喜尊者是真正做到了众生平等的智慧师,我以为他是此时代的佛陀。为什么说这是大的,大的人就可以有大悲之心,有真正的佛教慈悲,跟儒家的天下一家,人类一体的大同理想是一样的。
辨喜不仅是见其大,还能见其深,他的个人修为抵达了峰高绝顶处,我把它叫做“独坐大雄峰,吸尽西江水”,他已经有过这样的境界。
正是因为这样,登到了海拔高处,那么低处的坑坑洼洼,低海拔的人生困境、难处和复杂性,他了然于胸,一览无余。所以他不是靠推测的,而是他自己走过来的,走深了走高了走大了,都是他真正的切身经历,所以他对小的窄的偏的他都能有测怛的同情心。
辨喜结交天下人,不同层次、不同国域、不同肤色、不同民族都能够结交,同时在精神意义上,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和贱民对他,并没有障碍。
在纯粹的精神境界而论,不但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印度教甚至连民间迷信、偶像崇拜,辨喜都给予生命因缘的尊重,只要能够让人走上了一个比较有效的精神高度都可以,关键是不要停。
低了都有差异,高了都一样,一样指的是内在的境界一样,不是指外在的境遇。你不停留在所谓的执着里面,你从山脚下起步,山腰中起步或者在所有的低海拔起步都没有关系,你可以借之上路。不要停在同一个海拔里面,高海拔也是一种束缚,说究竟一点,你停下来就是束缚,所以一生应该是行动的,行动不止,因生命不息,这就是行动瑜伽!是辨喜给到人世间的启示,所以一直到晚年都在战斗。
他走高了走深了走大了,切身体验之后,他就能体谅和理解了所有的宗教。他讲迷信的问题,还留下了一句话说,迷信的信仰如果能让人摆脱出某一个阶段的束缚,让人拥有一种精神性的生活,也是可以去肯定的;但这只是一个低海拔的精神生活,还应当往高处走,往高处走,它就是走向了统一的道路,只要上到了一定高度之后,一切就会亮堂起来,不再会幽幽暗暗,迷信和巫术是有一定的原始暗昧的。
然后,重要的是每一个宗教都可以走得通,走得通就意味着你不需要改宗,你不要刻意选择一个别人的宗教,别人的精神生活,所以他说我是一个印度教徒,没错,但是我站在这个世界宗教大会上,是希望你们所有的宗教信仰者在自己的宗教里面走得深、走得远,走得高,基督徒成为更优秀的基督徒,伊斯兰教成为更优秀的伊斯兰教徒。
为什么他在大会上有这么大的权威性与影响力,是因为其他的那些宗教家一站在那里,就希望大家信仰他的宗教,改宗成他信仰的宗教,说到底,它是灵魂的争夺战争,辨喜一出现就说,每个宗教都在自己的宗教里深深扎根,走高走远,苍松翠柏,高处相逢。
他的灵魂是无争的,他超越了宗教,但是拥有最纯粹的宗教性。宗教是世俗的相,宗教性是它的灵魂,而且宗教性也隐藏在世俗事物当中,所以儒家是有宗教性的,道家有宗教性的,但他们不是宗教,在宗教性里面就可以统一所有差异性的宗教,人的生命也是这样,日常生活同样具有宗教性,宗教性其实跟你的灵性的最高境界是可以统一在你的日常生活中的。
11 揉捏出一个新世界
辨喜尊者吃透了不同的宗教。不仅是佛教,也包括伊斯兰教、基督教与拜火教,锡克教都吃透都明白,了然于胸;再用不二论来统一了它们,再加上他是一个伟大的行动瑜伽士,他会行走,他会漫游,他会沟通,他会对话,这是印度的很多隐修士做不到的。
所以我说他是活生生的《薄伽梵歌》,克里希纳和阿周那统一的人格,统一到他身上。最大的觉悟者克里希纳的品格在辨喜身上出现,同时最强有力的行动的阿周那的英雄人格也在他身上呈现,所以我说他是《薄伽梵歌》人格性的化身,是个战斗的僧人,是一个雄狮一般的觉悟者、时代的大圣贤。
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新的时代里面,他会改变全世界,当年奥罗宾多有一句话就说得很好,他说“像狮子一样的辨喜尊者出现了,他会把世界捏在他手中揉搓一下,变成新的世界,重组了一个新的世界”,这个话对辨喜尊者无疑是合适的。
03 辨喜给世人的四条道路
为什么辨喜就可以,因为他大到了为所有人的正当的(精神)生活做辩护,所以切入的道就大,它就是大乘法门,它是一支大船只,让无数的人都可以度过人世的苦海。这跟奥罗频多不同,奥氏是哲学家,比较偏高明的人才可以,低卑的人就没机会登上去。
辨喜不是这样。辨喜说如果你没有思辨力没有关系,你若有爱,有爱就可以有悟道的路径。用强烈的情感爱上这个世界上一事一物以外,还能够爱上让一切一事一物出现的创造主,爱上这个世界的总源头,爱上你为什么出现人世,你就会跪拜,你会感恩你出现在人世间的那个总源头,就像再生父母一样,感谢上帝,感谢存在界的创造主,因为这个爱是很重要的,这个爱,是能让你大彻大悟的爱。
人们说我也没有爱,我也没有智慧,(辨喜说)你不是有手有脚吗?行动起来呀。你的手脚不是供你去行动的吗?去做人事的服务。但是做服务得有一个前提,不要抱着私心,要有一种无私之心。所有劳动者都有可能因为你的无私劳动也得大彻大悟。
人们说我没有大彻大悟的行动力,我私心总是有,我也没有什么爱,没有智慧。(辨喜)说,你坐下来冥想好不好。
你冥想好了,你不跟世界交往了,也不去读书思辩了,你坐下来静坐,然后把你低层次的自我的能量往上升,学会瑜伽,学会唱诵,往上把昆达里尼能量打开,大彻大悟一样是可以的。其实这是非常科学的分类法,科学性在哪里?他讲的这四条道路都跟人的身体与肢体有关系,大脑——智慧与思辨,双手双脚——行动,爱——心,昆达里尼正好是内在的生命力,所以,都是人的生理天天许诺的那样自然上路。也许四条道路可以合并着去走,这个人就是辨喜本人。你分开走也是可以。
就这样的分类才是大正法,任何人都可以上路了,根据你的天资、天分、能力、因缘,如果你真的走不通,千万不要否定自己,他讲得很好的,一个优秀的人之所以优秀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有价值的,然后学会不断肯定自己的人生,无论成和败都要肯定自己,这不是骄傲,这叫责任,这是你活着的责任,要学会肯定自己。学会自我肯定,你就会有自我的积极的能力被你激发出来。
辨喜已经把存在阶段有创造性的源头都讲明白了,人要学会肯定自己,你创造力就会被激发出来,你否定自己,你的创造力就没了,创造了你,你就一定有价值,学会自我赋予自己以意义,别人赋予很好,别人不赋予也没关系,所以,这样就激发了一个特别强有力的人格,他走过一方就风化一方,所有人都会受到激励。
12 闻中老师的行动儒实践
我最擅长的还是文字工作,一个写文章,一个组织人们翻译印度的好书。用行动的瑜伽来做印度文化的传播,这里关乎文明的未来形态,关乎世界的未来平安。我以辨喜尊者这样一个纽带,去链接中印和东西不同文明体系。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获得西方那么多的人信赖和皈依,以及形成有效的印度和西方的对话,缔造了巨大的功业,成功到瑜伽遍地开花,上海,杭州等城市到处都是瑜伽馆,就是因为他当年的走动带来的余波,这一点是了不起的。
虽然他对中国的经典不熟悉,但他一看到中国人他就充满赞叹,对中国的小孩子赞美,对孩子的母亲赞美,渔民渔妇在打渔,他赞美,可惜他停留(香港)只有三天,但他对中国包括在西方讲到中国的时候,都是非常正面的。他一定会有一个祝福给予中国的,正因为这样,我可能就是被他唤醒的一个中国人,我要不断地把他启示我的话告诉更多的中国人,包括我的翻译与写作。
▲闻中老师执笔翻译
我后来之所以去了印度,亦是受辨喜大学邀请,辨喜道院的教务长杜伽南达居然云游到了杭州,我邀他来中国美术学院做客,他亲自笑盈盈地邀请我,说,要不要去印度。这就是善缘,还要接得住(笑)。
后来,我就去了印度,让我有机会看到了印度的大体,我不但是看到凡俗的印度,还看到了超世俗的印度,尤其是喜马拉雅山那一趟行旅以后,让我看到印度人文化最深幽的世界,我要告诉中国很多很多的朋友,所以我写了《从大吉岭到克什米尔》这本书,就是要把一个人们很不熟悉,但又必须知道的一个幽深的印度告诉中国人,那本书也改变了我另外一个做法。
我那时候带有一定的冲动,是想隐藏到这个人群之外的世界当中。
那时候,我有一种出家,或者说永居山林修行的强烈冲动,我觉得这种生活也许是我要去做的,但一旦理解到了文明的价值,我们刚才也谈到文明是需要防备的,社会化需要防备的,免得伤害了人们的天性,但是,一旦人生活在世俗世界里面,理解了大道的遍在性,就要为文明世界的某一种生命境界做辩护,做世界的服务一点也不亚于山林隐修,甚至更高昂,梗浩大,这也是我重新返回中国,千方百计地组织一些同道来翻译印度的典籍。
翻译书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在哪里出版,出版经费怎么解决,出版之后如何传播,你都得想办法,所以,千方百计让书籍能够出来,而且要卖得好才行,否则出版社是不会合作的,所以,你选书要非常谨慎,书要好,好读,好卖,出版社要获利,译者也获利,还得有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这就体现了行动儒的苦心与策略。
行动儒最大的一个特点,就需要坚韧。久久为功,久以制胜。我也经常失败的,但这种失败一点也不影响我。现在,我的新书刚刚出来了,读者还相当多。《爱与勇气》6月份出来,一印已经传来喜讯,卖光了,出版社最近在修订新版,之前当当网一直是畅销书,是哲学家传记中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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